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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○二一年七月八日,上午
所在:醫學中心醫院
事:談話
備注:下一回合新生
我和小新坐在一所醫學中心級別的醫療機構候診區。那裡安置著大約七、八十張座椅,超過二分之一的座椅空著。我問小新是不是候診的人通常不多,小新聳聳肩說他也不清楚,他不喜歡到大醫院,感覺很沒有希望。又補了一句:「但這次有人陪診,好很多,不是自己一個人,不然,我可能中間就會跑掉了。」
第一次會談即發現,小新表面上看來嚴肅與略顯平溫,實際上卻能輕易顯現出對幽默話語的感知。他總能在細小笑點,毫不錯過──但不是討好地──發出坦率的笑,那是靈魂再次活絡的時刻,人在那瞬間逸出了所在的苦難軌道。但會談裡的輕鬆時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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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和情緒對話】
我們需要一些儀式,
來畫出一個空心的句點。
然後把我放進那片被圈住的空間,
才有哀悼的可能,
重啟未完的生命。
未完成效應──
那些沒有句點的遺憾
我在大學教授心理學課程時,必然會出一道需要在期末繳交的作業。這個作業活動被我稱為「解放遺憾」,打從學期初開始,我就要求班上每一位同學,想一想自己人生中那些想做、卻一直還沒有去做的事情,然後從裡頭挑選出一項,在這個學期之間去完成它,並且記錄完成此事的經過和心得。如果整個學期結束還沒辦法完成,也要做自我分析,思考這背後的困難,以及無法完成的原因是什麼?
前些日子,我收到一份作業,內容是這樣的:
作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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口乾舌燥
她經常忘記女人唾液變乾的事,今早醒來也沒有想起。總不能連睡覺也在想這個,拋到腦後也很正常,不過她也覺得自己太健忘了。事實上,直到今天上午,忘記這件事的次數比想起的還要多。
她之所以常常忘記也是有原因的。因為口腔裡的唾液變乾並不像打噴嚏、打嗝、嘔吐、腹瀉或高燒有明顯症狀,更不像骨折或關節炎患者那樣行動不便,能引起旁人注意。更何況比起輕微的脹氣或疲勞引起的感冒,口乾更顯得微小而不可知。
唾液一點一點地、十分緩慢地變乾,比在太陽下晒乾脫水的毛巾還要安靜,好似獨居老人的死亡般悄然無聲。
唾液也不同於鼻水和汗水。雖然這三種液體都是人體製造出來的分泌物,排泄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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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室裡的工人之女
我出生在高雄市小港區,日常生活總是伴隨著巨大的飛機噪音,以及聯結車經過門口時引發的震動與揚起的沙塵,加上住家附近的公車班次與數量都少,因此大型聯結車對我來說,就是出現頻率與公車相近的車種,從小走在路上,我對於從身旁經過的聯結車總是習以為常。直到上了大學,同學將我用力拉離呼嘯而過的聯結車時,我才知道原來身旁時常有聯結車經過,並不是這麼稀鬆平常的事。
我的父親是一名拖車師傅,他的工作是製造與維修拖板車,也就是人們所稱的黑手。
我出生的環境與父親息息相關,我們家居住地的考量,也是為了父親上班工作方便而選擇在工業區附近。也因此,我無論是國小走路、國中騎腳踏車、高中被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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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版序
以時間,剪貼自己的影子──寫於陳千武戰爭小說《獵女犯》新版
吳櫻(前台中教育大學實驗小學校長、陳千武傳記作者)
《獵女犯》為陳千武於日治時期,以台灣特別志願兵之名,於第二次世界大戰被日本軍隊徵召,前往東南亞戰場,參加一場不知為何而戰回憶的戰爭小說。
這部戰爭小說,改編成音樂劇《熱帶天使》,二○二二年初夏在台中歌劇院首演。觀眾頻頻拭淚,紅著眼眶走出劇場。許多朋友場外相遇,握手,拭淚:「啊,我想起千武老師!」「我一聽到『我的死埋設在南洋,忘記帶回來⋯⋯』想到在八仙山林場宿舍訪問千武老師,和他一起朗讀這首〈信鴿〉,眼淚就忍不住掉下來⋯⋯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