LOGO

電影的差距 Les écarts du cinéma

作者:賈克.洪席耶
出版社:典藏藝術家庭
出版日期:2023-07-05
語言:繁體中文
ISBN/ISSN:9786267031728
裝訂方式:平裝
頁數:168頁 頁
開數:14.8 x 21 x 1 cm開
類別:精選書展 > 人文/史/哲視野

定價:NTD$ 380
優惠價:NTD$ 342
庫存 > 有

作者介紹

作者簡介

賈克.洪席耶 Jacques Rancière

  法國哲學家、巴黎第八大學哲學榮譽教授,前巴黎第八大學哲學系主任。

  1965年與阿圖塞合著《讀資本論》(Lire le Capital),1980年代以研究「哲學教育」、「歷史性」及「詩學提問」著稱,1990年代則專注於美學-政治的研究,提出「歧義」(Mésentente)。之後陸續發表《感性配享:美學與政治》(Le Partage du sensible: Esthétique et politique,2000)《影像的宿命》(Le Destin des images,2003)、《美學中的不適》(Malaise dans l'esthétique,2004)、《民主之恨》(La Haine de la démocratie,2005)、《獲解放的觀眾》(Le Spectateur émancipé,2008)等。論述主要涉及文學、電影與政治等哲學思考,被譽為當代美學重要的思想家之一。

譯者簡介

譯者簡介

謝淳清

  多摩美術大學(日本東京)學士,法國公立東巴黎大學(Université Paris-Est)碩士、博士。主修實驗影像、身體論述、性別研究、表演藝術、當代藝術。目前從事影像與文字工作、兼職教員、口筆譯。

  譯者感謝影像理論啟蒙師西嶋憲生,法語前輩賈翊君、黃品堯於本書翻譯過程中的協助與指正。

內容簡介

 當代法國哲學與美學思想家賈克.洪席耶
  關於電影與藝術、電影與政治、電影與文學的重要書寫!

  電影,是個繁複之物。在這個物質場所,我們被影子的表演所娛樂,觸動著我們更為隱祕的情感。它也是一門藝術的概念,由影迷的熱情所組成,這種熱情模糊了藝術與娛樂之間的界限。有段時期,它也是個書寫運動的烏托邦,連結工作、藝術與集體生活。而有時,這還往往是讓人沮喪的一種影像語言夢想。

  本書彙集洪席耶從2001年至2010年間所發表的六篇電影專文,論析布列松、史特勞普和蕙葉、佩德羅.科斯塔、羅塞里尼、明尼利與希區考克等導演及電影作品,並使用已在其他架構中闡述的「差距概念」進行分析:電影藉由抹除其形象與哲學,從文學中汲取虛構。它拋棄劇場,以實現其夢想為代價。調節從故事情感至表演的純粹樂趣之間的過渡,或是側重於身體以便向我們展示作品思想。它同時顯示出所有政治能力,以及將表現行動,轉化為煙火或消散如水面漩渦般的獨特力量。

  孫松榮──國立臺北藝術大學藝術跨域研究所、電影創作學系合聘教授 專文導讀

目錄

導讀/孫松榮

序言

CHAPTER 1 文學之後
電影的暈眩:希區考克–維爾托夫與回返
《慕雪德》與影像語言的悖論

CHAPTER 2 藝術的邊境
為藝術而藝術:明尼利的詩學
哲學家的身體:羅塞里尼的哲學電影

CHAPTER 3 電影的政治
圍繞著營火的對話:史特勞普及一些其他人
佩德羅.科斯塔的政治

章節試閱

電影的暈眩:希區考克-維爾托夫與回返

思考動態影像藝術,首先意味著思考兩個運動之間的關係:電影影像專屬的視覺推進,以及更廣義的敘事藝術所特有的表面開展與消失兩者的過程。在西方傳統中,上述第二種情形受到亞里斯多德式邏輯中的顛覆性所支配。這使得情節成為一連串似乎具有某種意義的行動,並導致某種結局。只是這一連串情節會走向一個讓預期落空的點:因果關係會產生一個看似完全不同於進展的效果;已知變成無知,無知變成有所知,成功轉變為災難,或是不幸轉變為至福。動態影像的視覺推進,如何能與揭示表面真相的邏輯相結合?我想表明,這兩個運動看似完美的配合中,包含著一個裂縫。並嘗試去理解這個裂縫的哲學意義和政治性爭議。因此我將討論構想、運動和真實之間的關係。同時,我也將討論電影、哲學、文學和共產主義之間的關係。

基於此,我將從一位電影作者和一部電影談起,這部電影可說是電影的影像運動,以及對隱藏於表象之下真實的揭示,這兩者的典範結合。亞佛烈德.希區考克(Alfred Hitchcock)比任何一位電影導演都更擅長運用動態影像的視覺長處,去符合亞里斯多德式戲劇行動模式所建構的情節,亦即激發和挫敗觀眾期望的模式。《迷魂記》(Vertigo )是這門藝術的登峰之作。我想先做個簡短的情節回顧。主角史考特原是一位警員,患有懼高症。一位過去的老同學要求他跟踪自己的妻子瑪德琳。瑪德琳著迷於一位自殺過世的女性先祖,並試圖模仿她。史考特陷入這場跟蹤任務,證實瑪德琳對死亡的迷戀,自己卻也愛上了她。他將她自溺斃中救活,但當她爬上鐘塔時,他無法追隨,僅能遠遠地看著她的身體墜落。後來,他遇到一位長得跟瑪德琳很像的女孩,名叫茱蒂。於是,他將她塑造成死者的形象。但這件事讓他明白自己原是個被操控的受害者:他所跟踪的女子,其實是偽裝成瑪德琳的茱蒂;而茱蒂的偽裝自殺,是丈夫對瑪德琳的真實謀殺。


電影影像的展開,乍看似乎與故事的邏輯相符。在索爾.巴斯(Saul Bass)設計的電影片頭裡,早已為這巧合的情節下總結,畫面以一組抽象螺旋之戲,連接起三個各自喚起色慾體驗的橢圓圖形:一張謊言的嘴、一隻迷濛的眼、一只誘人的髮髻。這組片頭設計為敘事邏輯提出視覺公式,整合三項暈眩的元素:史考特的懼高症、兇手丈夫為了使人相信妻子懷有自殺衝動而進行的操弄,最後,是史考特對假瑪德琳的迷戀。整個視覺裝置彷彿首先是為了指向詭計,其次是為了揭露。在第一部分,場面調度由一個凝視所定奪:在餐廳裡,金.露華(Kim Novak)的輪廓一度被孤立地呈現,阻絕於周遭環境的所有連繫。它既是個理想世界居民的形象,又是一則無法參透的謎。接著,反轉出現,從調查一樁迷戀事件的偵探視角,轉為受惑於偵查對象的凝望。電影的第二部分,以相反的方式進行,疊合史考特的「病症」過程,以及他對瑪德琳的偽裝「病症」的揭穿:史考特為了追尋他的幻象,將茱蒂打扮成瑪德琳的模樣,進而從中發現瑪德琳不過只是茱蒂扮演的一個角色。這個視覺上的迷戀,最終導向陰謀詭計的揭發。

這個結合正好可以被視為是一個藝術機制的完美呈現:受惑於一個形象的男人的浪漫或象徵性劇情,完全服從於亞里斯多德式的情節,帶有事件和識別的過程。然而,這個完美涵蓋了一個裂縫。吉爾.德勒茲不會沒有理由地就將希區考克的電影視為既是運動-影像(l’image-mouvement)系統的完成,又是其危機的徵兆。德勒茲告訴我們,希區考克發明了心理影像(l’image mentale)。但心理影像意味著兩件事:一方面, 它是一個超影像(sur-image), 將其他所有一切都框入。希區考克將動作-影像(l’image-action)、知覺- 影像(l’imageperception)和情感-影像(l’image-affection)置入一個關係系統中,從中對之進行框定和轉換。可是,另一方面,心理影像是個脫離運動-影像框架導向的影像,脫離接收運動之於執行運動的回應體系。史考特在《迷魂記》中產生的暈眩感或《後窗》(Rear Window )男主角被打上石膏的腿,對德勒茲來說,正象徵著引擎圖式的癱瘓,此運動-影像的危機會導致時間-影像(l’image-temps)的揭露。這兩位人物,事實上,從主動的角色,轉變為被動的觀看者。他們因而預示了運動–影像系統導向的毀滅,以及沉思旋律的電影化實現。

只是,德勒茲有點迅速地就將動作-影像的「危機」與這種使人物移向沉思面向的「弱點」相連結。畢竟,「被動性」有兩種,而且效果完全不同。史考特的懼高症,並不能破壞運動-影像的邏輯。相反地,它對於陰謀的達成,具有必要性。但仍有另一種被動性,在為陰謀效勞的同時,也有超越它的力量:史考特所著迷的對象,是位據稱迷戀死亡的人物。這就是我所說的浪漫或象徵性劇情,以及亞里斯多德式的情節機制之間的交織。在這裡,導演的藝術試圖藉由使前者成為後者的手段,精確地調度兩者。在第一部分,正是迷戀本身,這段令瑪德琳不斷地出現或消失、行動加速或和緩的精心策劃劇碼,使這場操控得以毫無阻礙地進行。在第二部分,正是角色試圖找回死者確切形象的瘋狂慾望,令他發現真相。但是,通過這樣的呈現,我們便簡化了電影的視覺歷程。畢竟,至少有兩處關於邏輯謬誤的巧合說得過多,一是關於迷戀,另一是關於陰謀。

第一處正好發生於兩個部分之間的轉折。情節描述一場史考特在瑪德琳死後所做的惡夢。希區考克似乎仍記得薩爾瓦多.達利(Salvador Dali)為《意亂情迷》(La Maison du DocteurEdwards)所設計的「超現實主義」夢境。夢的核心是女性先祖卡洛塔的花束,即是史考特於博物館裡,在她的肖像畫上,看到的那一束,同時,假瑪德琳也一再對之進行重複利用。在這裡,花束炸開散成無數花瓣,接著,史考特的頭從身體分離,越過空間投向墓地裡一個等待他的敞開墓穴,以及一個使他自己的身體從屋頂上墜毀的使命。這段情節使我們不舒服。也許沒有必要這麼大費周章,以便讓我們感受史考特在心理上產生的暈眩感。這個惡化的暈眩再現,其實是一種耗損,將他帶回一個曾被驅散的惡夢,而這確實是第二部分接續的一場療癒性情境。史考特不會為了與死者會合就從高塔跳下。他也不會仿效電影所依據的小說主角。這位由博伊勞(Boileau)和納西亞(Narcejac)所撰寫的角色,最終殺死假瑪德琳,以便使她(假瑪德琳)承認自己是真正的瑪德琳,是他所愛的死去女子—或死亡本身—。希區考克和他的編劇選擇了一種與真相更為單純的關係:承認陰謀。但這是敘事中的第二個缺陷,即當觀眾得知真相的那一刻。事實上,揭發的場景不是一個,而是兩個。早在史考特明白整件陰謀,也就是經由發現茱蒂頸上的「瑪德琳」項鍊,並強迫她坦白之前,茱蒂就已向觀眾做出表明。她一度回到現場,寫了封自白信,尚未寄出就將信撕毀。這場景與情節的完美性相互衝突,因它向我們解釋真相,而非讓我們和史考特一同發現真相。這種敘事上的錯誤,因揭露過程的視覺沉重度而被突顯:攝影機顯示的謀殺影像,讓我們想起了茱蒂的靈魂;她寫給史考特的信,內容尤其經由旁白傳達,這在1958年的電影中,是個略顯過時的程序。


因此,導演必須經由兩次,以醒目的效果為代價,打破情節的線性,拆解兩種「暈眩」:一種是不擇手段的馬基維利式陰謀,另一種是病態的迷戀。如果我們將電影與小說進行比較,這些無謂情節產生的不協調,就會變得很明顯。小說只傳遞一項揭示,由荷妮在最後一章呈現假瑪德琳。迷戀,作為一種邏輯,顯然被賦予特權。主角實際上迴避了「自殺」見證人的角色;故而丈夫沒有從他的罪行中獲利,他在一場臨時被捕的躲避中死去。陰謀因而落空。徒留一個現實:主角對死去女子的熱情,這種熱情驅使他殺死假瑪德琳,使她得以成真,與她在死亡中交會。小說將這種對於死亡的吸引力,置於一個頗為明確的脈絡裡:主角的熱情與真正瑪德琳的謀殺,發生於1940年的春天,如同德軍坦克在巴黎湧出的序曲。假瑪德琳的發現和殺害,發生在納粹主義倒塌時期的馬賽。然而這部「警探」小說的情節依循著一個更為古老的模式,一個文學特有的劇情:被形象與潛伏在形象背後的力量所迷惑的劇情:死亡,回歸虛無的願望。《活人與死人》(電影的原著小說 D’entre les morts ),屬於一種承自十九世紀晚期文學及叔本華式靈感的偵探小說:在驅除表象、揭露真相的偵探邏輯與亞里斯多德式邏輯的背後,存在著近乎是生命真相的幻象虛無主義邏輯。在對於荒謬陰謀的徒勞知識背後,有真正的陰謀,即僅是想回歸虛無,回到無機狀態的盲目慾望。相較於兇手丈夫的陰謀祕密,假死的情人律師的幻象,是一個更加深刻的真相。它依舊屬於生命的謊言,讓人相信追求至終的謊言。真相不得不刺破這個謊言,直到什麼都不承認,直到默認虛空。如同博伊勞和納西亞的人物們在暈眩中引出假瑪德琳。一切都像是真正的瑪德琳,把冒充她身分的人拖進深淵。這樣的偵探情節讓人想起易卜生(Ibsen)的最後一齣戲,《羅斯莫莊園》(Rosmersholm)。丈夫死後,羅斯莫牧師的妻子在詭計多端的麗貝卡的陰謀下自殺,將她的丈夫和他身邊取代他的人,拖入同一洪流中。「瑪德琳」的躍入塞納河或舊金山灣,承繼自羅斯莫的躍入洪流,而後者本身承繼自那向虛幻「至福」的躍入,由華格納的伊索德於垂死時所唱出。

生命陰謀的真相,等同於對無意識機制的認識,這機制通過荒謬的陰謀,領她進行自我毀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