往台南的路上,林彥文思索出一個道理:「第十八層地獄是輪迴之苦,就是喝了孟婆湯忘
記一切,然後再次投胎轉世為人。是不是表示在人間做人,比在地獄還要苦?」
張佐回:「但喝了孟婆湯就忘記所有受過的苦,比起挖眼切腹那些,其實更是解脫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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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忘記真的不苦嗎?」林彥文看著呼嘯而過的卡車,「我覺得忘記才是苦難的開始,因為
註定還要再來一次。」
張佐說:「全都忘記就不會痛苦了,因為你連苦的概念都沒有。如果是我,寧願選擇喝一
碗湯解脫,無論好壞,都留在前世吧。」
「⋯⋯如果我有選擇,不會去喝孟婆湯,因為就算有好有壞,那些都是我的記憶。」林彥文
一頓:「如果全都不記得,就,太可憐了。」後面這句話他說得很輕,張佐專注地騎車沒聽見。
林彥文在後座哼起游鴻明的〈孟婆湯〉。
雖然看不到聽不到 可是逃不掉忘不了⋯⋯
他們一路磨磨蹭蹭,在旅館放下行李的時候天色已晚。要去吃八寶冰的路上,林彥文發現
祀典武廟就在旁邊,鑽進去閒逛,月老殿人潮爆滿。
「月老爺爺總是業績很夯。」張佐端詳著參拜說明:「看來這間月老專長除了求姻緣外,還
很會斬爛桃花。」
「那我很需要。」林彥文打趣地說。
張佐用手臂勾住他的脖子,輕聲問:「那我是你的正緣還是孽緣?」
林彥文貼著他的耳朵說:「我才是你的孽緣!」伸手要去搔他癢。兩個大男孩的親密行為引
起側目,林彥文絲毫不在意。
忽然看見一個信箱,上頭寫著「給月下老人的一封信」,標示出紅色急件與綠色普件兩個
開口。張佐像是想起什麼:「阿文,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去看的展覽嗎?」
「記得,『魚雁計畫』。」
當時藝術家展出的藝術作品是請觀眾寫一封信給思念的人,林彥文記得張佐提議互寫給對
方,怎知後來他們成為彼此的牽絆。
沒想到「魚雁計畫」是他們的月老殿。
他們離開月老殿,散步回附近旅館,打算晚點逛花園夜市。
張佐似乎有些感冒,先躺平休息。林彥文悄悄出門,走回祀典武廟,在五文昌帝君殿幫張
佐寫了祈願卡,祈求他求學順利。接著到月老殿寫了一封信,投下急件。
他望著月老,知道自己這樣很傻,卻真心祈求:
只願心愛之人平安順遂,一生美好。
是我的,就讓我的來到;非我的,就讓他走吧。